INK印刻文學生活誌 導演侯孝賢

 

印刻文學生活誌,是一本兼容文學創作、文學評論、文學訊息的月刊雜誌,發行至今已逾十個年頭。

這本雜誌的可讀性高,也富含深度,不僅有國內外文壇的動態與訊息,也收錄許多創作與專題,值得收藏。

每期的封面專輯,以重量級的華文、國際作家為封面人物,從作品的導讀、介紹、節錄、到評論,編輯十分用心。

最新一期,2015年七月號的封面專輯,是甫獲得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的侯孝賢,

搭配預計8/28台灣上映的得獎作品《刺客聶隱娘》

與以往封面專輯不太相同的是,這本「侯孝賢專號」裡頭真的扎扎實實的全本都在討論侯孝賢跟《刺客聶隱娘》。

換言之,侯導既出,閒雜人全部退下。套一句聶隱娘電影中傳達的「一個人,沒有同類」,

不僅在電影創作的領域中,侯導可能是沒有同類,在印刻文學生活誌的編輯眼中,侯導還真的很難跟其他人並置雜處。

而且這封面標題下得也猛,猛得也無話可說,「三十年來,最不取悅世界的導演」。

不取悅,或說不媚俗,有兩種樣態,一種是無法取悅所以說自己不取悅,另一種是知道怎麼取悅卻不願取悅。

後面那種可就高了。尤其是電影工業化後,堅持不取悅可是會令某些人傷腦筋的,甚至得冒著自掘墳墓的危險。

侯導自言「我以前拍的片子,從前面數過來前十部都是大賣座」,侯導在成為台灣新電影導演之前,

1980-1982年三部響噹噹的賣座電影《就是溜溜的她》(鳳飛飛主演)、

《風兒踢踏踩》(鍾鎮濤主演)、《在那河畔青草青》(江玲主演)

光《就是溜溜的她》據統計,當時就吸引一百萬人次觀影,換算現在就是超過兩億票房。

所以,侯導早就超越賣座電影、取悅觀眾的層次了。他的藝術轉型、自我突破,從新電影到《悲情城市》,

再從《海上花》到《紅氣球的旅行》,侯導不取悅觀眾,總得取悅自己吧?!

光是現在這部《刺客聶隱娘》,侯導、編劇、評論、劇組夥伴,對於侯導取悅自己的行徑就已經是眾說紛紜,

所以這本印刻文學生活誌「侯孝賢專號」的好看跟收藏價值就在此:絕沒有歌功頌德,只有火花四起的對話與辯證。

 

 

雜誌開場,除了介紹聶隱娘的歷史背景,並錄上斐鉶的〈聶隱娘傳〉全文。

接著就是由楊照主持,侯孝賢與謝海盟的對談。

謝海盟是《刺客聶隱娘》的編劇之一。另外的編劇,除了侯導長期夥伴朱天文、鍾阿城外,就是侯導自己。

謝海盟的另一個身分,是朱天心、唐諾的女兒。十二年前朱天心還出版過一本《學飛的盟盟》紀錄女兒的成長。

這篇對談,其實也是侯導親自對《刺客聶隱娘》拍攝動機與精神的現身說法。

侯導強調,「影像本身的魅力」。影像本身所能敘述的故事能量,有時夾帶過度的訊息與劇情,反而侷限了其張力。

後者是一種「創作者刻意設定的視角」,希望閱聽者照著設定的模式觀賞,去看作者要我們看的東西。

所以劇本時而變成一種限制。景框也是。創作者與閱聽者都失去了自由。沒有了這種自由,思考也就被懸置了。

 

 

在楊照、謝海盟、侯孝賢的對談之後,節錄謝海盟的新書《行雲紀:刺客聶隱娘拍攝側錄》

這本書從2009年萬芳醫院的星巴克(當時我們也住在那邊,每天出入萬芳醫院捷運站,怎沒機緣看到侯導在樹林抽菸呢?)

一路循著拍劇行腳,走過長澍、奈良、湖北、京都、姬路、宜蘭九寮溪、

棲蘭山、內蒙古、涿州、山西平遙、中影文化城,

歷經2009年到2013年殺青。認真工作的人,就應從工作側記中了解他這個人。

從謝海盟的側記,可以看到侯導可愛、苦中作樂、率真、童心未泯的一面,真實而有趣。 

 

 

讀楊照、謝海盟、朱天文、唐諾等人寫侯孝賢,讓大師顯得生動而可愛。

也讓我稍稍能更深入體會,侯孝賢電影語言的思維。

感覺侯孝賢追求一種純粹。讓影像展現自己的魅力。讓影像自己說話。

影像不是文字劇本的視覺載具。影像也不是一種透過文字說明的記錄。

影像就是電影語言的重心。或如唐諾所說,是一種詩。

詩的文字記錄晚於口耳與視覺想像的傳誦。以文字寫成詩,是現代人的觀念。

詩的原始構成,毋寧更接近畫面、聲響、背景氛圍、人的活動和交談的集合。那就是電影。也是詩。

 

 

侯孝賢從不是工業分工生產線的一環,而是道道地地的創作者。

所以侯孝賢搞得的不是電影工業,是電影創作。

導演保留某種哲學家國王般的獨裁,兼融智慧與勇氣,還有不斷向上提升向外突破向內自省向下回歸的使命。

做為一個創作者,我佩服侯孝賢的原因,在於不媚俗的不斷自我突破,幽默感,還有,連黑澤明都羨慕的自由。

任何一個創作者,在不出名之前,都有絕對的創作自由。

等到創作為人熟知,功名財祿隨之而來後,創作者卻彷彿跳進了一個自己挖掘的窟窿,

不時覺得別人在填土入洞想埋殺,在此迫害妄想情境下又慌忙得自己挖洞邊的土想躲藏保護自己。

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,失去創作的自由。

其實沒有創作自由不自由這回事。讓我們重新思考創作的本質。人類創作,其實就是為了追求自由。

創作本身就是自由。當有天你覺得不再自由,是因為你徒留創作之名已無創作之實。

 

 

除了編劇間的交叉對話,評論者的多層次抽絲剝繭,完整寬幅的電影視像,

還有對劇組種藝術家的個別專訪,篇篇精彩,包含攝影大師李屏賓、副導姚宏易、美術及服裝設計黃文英、

剪接黃芝嘉、音樂林強、特別演出舞蹈家許芳宜、藝術家畢安生等。 

 

 

另有影評人黃建業、張小虹教授、張士達、王派彰等人,不同角度的詮釋侯導與《刺客聶隱娘》。

這些影評,與先前的編劇、劇組工作人員的訪談和專文,共同構成了精采交鋒的對話,而不是零散的各言爾志。

總體來說,沒人會否認,《刺客聶隱娘》終歸是侯孝賢的創作,儘管召集了強大的編劇、攝影、美術、演員,

但這部電影在侯導猛剪之後,很多外界覺得精彩、美的極致、交代完整、敘事流暢的內容,

全在侯導一念之間,化成極簡。

有時更多的關注,不在侯導怎麼拍這部《刺客聶隱娘》,而是他怎麼剪成這樣.....

(稱頌、敢怒不敢言、直言感到悲傷皆有之)

 

 

雜誌還附上發行人、策展人張全琛的68屆坎城影展後記,法國作家的評論,

以及法國解放報、世界報,在坎城影展前後的報導。

尤其是解放報,頒獎前就已嗆明《刺客聶隱娘》沒得金棕梠獎將會發動一場災難,

到頒獎後直言「為什麼要只切一小塊獎分給這部如此壯麗的影片」(只給最佳導演、沒給金棕梠獎)

我突然想起好多年前,一位法國來台讀書的學生,四處對人說:「我是因為侯孝賢才來台灣的」

法國人真的比我們珍惜大師。 

 

 

 

最後,本期侯孝賢專號,特別收入《刺客聶隱娘》的劇本

當我看完整本雜誌的介紹、報導與評論,最後再仔細的讀完這個劇本(全文約15頁,我配了三瓶啤酒)

邊讀邊想像畫面。會非常期待電影。我也想知道,侯導到底是怎麼剪的..... 

 

 

朱天文引用了日本導演小津安二朗的話,「電影和人生,都是以餘味定輸贏」。

作為超過三十年的工作夥伴,她無奈的說,侯導最美的影片,都是用說的。

侯導興沖沖的說起一部他想拍的電影,到閉關做功課,跟編劇不斷的推敲劇本內容、細節。

到開拍後,侯導不想受景框的限制,讓人物進來,自然的活動,像是即興創作。導演是電影完全的創作者。

最後,竟如成英姝所說,準備這麼久這麼多的東西,侯導怎麼捨得刪?這種極致標準,太不可思議了這個人。

唐諾則說,也許是因為侯導的年齡吧,他想說的東西,電影已經裝不進去了。侯孝賢的電影走向了詩。

張小虹推敲,侯導一直想拍武俠片,但不是胡金銓、李安或王家衛拍過的那些武俠動作、仁義道德,

而是武俠人物的生活,真實的氛圍。

不管怎樣,評論者的筆下不會只有一個侯孝賢,有好多個不同詮釋下的侯孝賢。

但對侯導自己來說,侯孝賢只有一個。而且,一個人,沒有同類。

對著眾說紛紜,或褒或貶,侯導取不取悅世界,或是否取悅自己,已經不太重要。

「背對觀眾,你的創作才開始。」侯孝賢如是說。

 

 

 

【三十年來最不取悅世界的導演---侯孝賢】

出版社:印刻文學生活雜誌出版有限公司

作者:印刻文學生活雜誌

書系編號:143/第拾壹卷第拾壹期

頁數:200頁

圖書規格:平裝.黑白+彩色.21x28cm

出版日期:2015年07月

 

 

刺客聶隱娘 官方正式預告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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